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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日月】晴方好(1)

想想我真的已经很久、很久没有写过日月文了……借本命退隐周年纪念过去不久心血来潮一下。能不能填坑都未知啊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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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
从东邻到西邻,两片围墙中间隔寸丈空地。空地上水井一眼,井栏数围,外有一株梅花,半丛女郎,逢冬经夏,很有几分暄丽。

却说东边这家,住着一对父子。那做父亲的不知几许年纪,但见华发满鬓,漩眉星目,文质儒雅,颇得高士气韵;独自带个七八岁的小公子,跑跑跳跳本该调皮捣蛋年纪,却不知被他拘着性子还是禀赋殊异,总之乖巧懂事,知书达礼,远非同龄孩童可比。父子俩搬来半斗坪数年,安安静静据着山阳一隅院落,待人客气却不十分亲近,只一个与世无争光景。久而久之,原本好奇的二三过路村人也对他俩做见怪不怪处置。

至于西头这家,早几年住了个卖药郎中;后来人不晓得去向哪里,院子留空出来。直到今天还是住东边的这家先发现,空地靠西头的屋檐下,悄悄牵出一条晾衣绳子。

这天乃是农历四月一个早朝,寒梅未著花,女郎通体犹翠。这边东家的主人为着洗漱出门取水,一抬头正望见对面屋檐下迎风摆荡一溜玄黑外褂。耳闻捣衣之声水溅溅,东家的摸摸鼻尖,识事知趣地退了回去。


只是照面还是要打的。笃笃笃叩门三声,父子俩相视一眼,做父亲的也只好丢下饭碗去应门。敢问您是?对墙西邻。有何贵干?讨点茶叶。所为何事?搁壁橱里,吸潮除异。

东边主人头一次哑口无言,竟不知以何答对。

父亲?小儿坐等无人,闻声寻来。只见父亲与一黑纱外褂的男子面面相觑,彼此默不吭声光景。

在下想要借些茶叶,放进壁橱,好去去阴潮霉味。那人一丝不苟重复一遍,似觉不妥,又补充说,昨日刚刚搬到,我住隔壁。不知先生家可有之?

小公子偷瞄父亲眼色,也无半点指示。心中念念助人者人恒助之,小公子殷勤答道:茶有。银毫好吗?要得几两?

殊不知父亲只得咧嘴,笑都僵了。

那人好生莞尔,因对他道:一小撮便够。银毫贵重,承蒙慷慨,多谢。

小公子目光在他两人面上一个来回,只好自己哼哧哼哧跑去父亲书房。那人目送他背影,颇感慨地开口:令郎仁厚。

哪里哪里。主人家再心疼那一两银子一两的茶也只好掩了,面上全作无事,谦逊拱手道:在下姓白,代小犬续缘谢先生赞谬。

在下谈无欲。那人便也抱拳拱一拱手。素还真见他一头白发松松儿挽在脑后,身量瘦削,面目清癯;倒是眉飞入鬓,凤眸细冷,不言笑时好生凌厉,叫人过目难忘。他心道这等人物村乡僻壤也是罕见,不由留心,多多打量一眼。

素续缘很快捧着匣子小跑回来。仰着脸眼巴巴等那人打开匣子点检一眼,却是无奈道,银毫贵重得很,这分量,未免太多了。素还真从看到儿子把匣子递给人就别过脸只顾心疼,此时听见人这样说,连忙回过头对儿子说:续缘你看,谈先生早讲不要这么多的。

续缘垂手恭声道:是,爹亲。我看过,银毫书房里就这一匣子了,儿子不知多少合适。若不然,换那块龙凤团茶可好?

素还真登时尴尬起来。偷瞧对方一眼,那人似笑非笑,推过匣子来,叫他伸出去的手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。末了还是那人出言道:我本就为家常用用,怎能不识好歹糟蹋这一匣子好茶?有这一小撮已是足够,小公子善意在下心领;左邻右里,隔墙相对,日后少不了麻烦两位的机会。

素还真只好连连点头称是。反倒一旁续缘看看来人,眼中尽是好奇,只拘于礼数,不好相问罢了。那人既捡出一小撮茶叶,素还真恐他不好拿,忙又推续缘去给他寻纸包了。一张油纸,包一撮茶叶,叠成四四方方长条形,边角都掖得整齐。那人盯见他打开那匣子手伸进去过了一遭,再看那油纸里头分量多了不少,便好笑道:你也是个仁厚的人。

素还真将纸包捆了给他,接道:像先生说的,今后咱们就是左邻右里。

那人爽朗一笑,接过茶叶包,反手又塞过来一样东西。素还真不明就里,那人摆摆手:没别的好送。一点小玩意,权当谢你家小公子跑几个来回。说罢,推手告辞翩然离去。

素还真目视他转过一个弯,背影消失在那边垣墙里,这才低头来看他留下的东西。续缘新奇,也凑过来看,原来是一条附着玉佩的穗子。穗子赭色,越发衬得那块扁玉通体莹白,浑若羊脂;玉上刻的是一品青莲,雕工细腻,真真赏之可贵,玩之可喜。一旁续缘已忍不住道:爹亲,好俊的玉佩。素还真点点头,以手摩挲两下拢入袖中收了,摇头道:咱们不过借他些许茶叶,便是那上好银毫,也抵不上这玉贵重;就算那人随随便便送给咱们,咱们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要了。续缘,明日随为父去对面拜访,把玉给谈先生送回去。

续缘听话地点点头。又踮起脚拉拉他袖子,道:父亲,回去吃饭吧。要凉了。

素还真把手放在他头顶上摸一摸,看着儿子仰起粉润清秀的小脸,不由又怜又爱,遂拉起他的手说:是,咱们回去。父子俩这样相依着穿过院子回到屋内,素还真寻一方锦盒来把玉放了,搁到自己房内几案上心才定下来。走回饭桌边一看,续缘半筷未动,定定坐着等他呢。于是坐下,父子俩重新吃起来。

待得晚间父子俩俱是盥洗毕了,素还真躺倒在床上,不知怎么还是想起白天那人斜斜觑过来似笑非笑一双凤眼。靠墙里续缘已经睡得十二分熟,素还真蹑手蹑脚下地来,鬼使神差走到案前,打开锦盒盯着那玉发起呆。老实讲这玉他瞧着略眼熟,尤其这一品青莲的式样;又况且这玉质地考究,怎么也该是有身份的出处。暗中叹一口气,素还真拂上盒盖,心道一避六七年,只求万勿惹上是非。

至于那人,素还真白天已就自家名姓打了个谎。如今打定主意,过两日寻个由头再带续缘上门看看,若真非什么普通人,往后结交定要拿捏分寸。


且不提这厢素还真怎么思前想后。谈无欲回去之后,先是寻纱布作三两小囊分几下把那茶叶装了,便撂到壁橱里去。这屋子在他到之前空锁了一阵子,别的都还齐整,只这屋里拐角旮旯有些阴潮,叫他看见好生不爽利,心里把慕少艾埋怨一通,早敞开门窗去让日头好一顿晒。从前天打理到今天,虽然还不十分满意,到底也能将就了;他站在中厅环视一眼四周,难得心情有点好,遂捋起袖子,兴冲冲赶去后头厨房烧水洗煮。

慕少艾这个家伙,还是晓得享受的。谈无欲一边掰着菜薹心不在焉地想,瞧这一方小村落,去京郊几十里,丛山环抱之中,幽深颇得桃源意。那位懒是懒了点,自个儿屋前后院子里到底辟出一方菜畦、一片药圃,种三株桃、两棵桂,搭个架子引些藤蔓,坐在阴凉下头喝喝茶翻翻书也是好风景。谈无欲瞧瞧那桃树枝上谢而未尽的薄薄烟霞,心道莫不是真应了诗里的道理:人间四月,那山脚底下什么花儿都开尽了,这深山里头,打眼依旧恰到好处的芳菲春意。

被发落停职有一旬了,起初他心里头憋着火气,自然极不痛快。他本是耿介的性子,即便出落官场数年,依旧容忍不得眼皮底下那些龌龊。在刑部领个不大不小三品的官职,偏偏比哪一个都敢讲;上司原是恨得紧,无奈从前尚要看在他那老师的面上。年前八趾麒麟从天官份位上致仕,一道疏折准了他乞骸骨还乡,上司早就大喜过望,一来他那边派系跟这边本就大不对付;二来,谈无欲这块时常噎得他说不了话又动不得的骨鲠终于有机会剔了。于是趁着年终一件弊案捅出来,逮住谈无欲上疏替那位争辩的机会,安他个附党包庇的罪名,兼平日里行止失仪冲撞主事违逆官命办案不力云云,要削他的职。后来有人在中间斡旋,才将削职改成停职;只是,这一“停”要多久,就无人晓得了。

于是他被打发回家美其名曰反省。龙宿叫人来传话给他:近来乌云蔽日,天候不好,趁机歇歇未尝不可。他那好友也说,不如离了京师去外头散散心,好山好水,平常想看还没这样饱看的机会。他听了摇头苦笑,自己可是被停职反省的,真出去游山玩水,像什么话?岂料龙宿大手一挥,带几分赌气道,保不住官职还保不住你自由不成?让到这步,再有人乱嚼舌根子,只管告诉我,倒看看昭穆尊那起子人张狂到什么地方去。其实这番波折背后多少阴阳角力明争暗斗,谈无欲那样聪明的人,心里跟明镜也似敞亮;只是明白归明白,要他心平气和去接受眼下这么个烂摊子,甚至掺和一手,到底不行。他这性子不适合做官待官场的,这道理龙宿说过,好友说过,乃至他的老师八趾麒麟当初就摇着头叹息过。但又怎样呢?他也不在乎迁降也不在乎令名,就算泥淖也似大染缸,只求守住胸中光风霁月,存一点肃正清流为生民立命的火种就好。

将菜薹在水里搓一搓,他抿紧嘴唇,皱着眉像甩去手上水珠一样,暂把这些纷扰杂思从心头刨去。所以慕少艾也不知是不是从京中几个老朋友那里得到消息,停职才几天便给他去信一封,信里不言其他,但道此前他住在山里,清溪活水,落英缤纷,专捡那有滋有味的风月说了,末了道自己云游有段时日,不大放心一方院落,尤其是药圃里还有些许好药草云云,极力怂恿他搬到他之前歇脚那里住一住,照看一下。谈无欲捏捏那封筒,里头硬邦邦一个物什,原来把钥匙都给他附上了,另有标记仔细的行图一张,居然夹着三张银票。

谈无欲暗骂他一声,把几张银票边边角角折好了又塞回信封壳子里去。心里到底有些感动,慕少艾想来晓得他为官从不索求,积蓄一向单薄;故而连银钱都给他想好了,就怕他找理由推脱白白困在京师烦心。左右待在京师也是无事,架不住慕少艾恳词相邀,他便同龙宿、公孙几个招呼一声,第二天动身。好友几个晓得他去散心也多欣慰,公孙原要陪他一同过来,因为一点事没脱开身,于是约了过几天来探望。结果还没出城门,龙宿府上的车夫牵着马找到他了,道主人吩咐了备的车送您;谈无欲跟车夫也没法推辞,只得上车。撩开帘子一看:得,吃穿用度,那位爷的交代自有人替他好好备下了。谈无欲回头望一眼京师的街衢,想想几个好友的心意,突然松一口气,紫陌红尘,也没什么看不到头,转身绝尘去,也就有些释然了。

锅里热油,菜薹下去呲啦一声响;紧赶着翻上几铲,拈一小指头盐下去,再翻一翻便好盛了。他在京中是有两个跟了不少年的仆役,原本谈无欲怜恤他们年纪大了,要给银钱放他们回乡过活,谁知老仆也忠义,硬是分文不取,但道主人总要有个能照顾起居的,我们虽然老朽,这点用还顶得。一席话叫他只好作罢。这番出京,他却不忍再叫两老人伴他路上颠簸,便嘱咐他俩留在京师照看家宅。两人起先怎么也不肯,后来谈无欲佯装郁郁,才将两人说服。

饶是平日里有人伺候,他也按得住性子,怎样清苦都不在话下。龙宿虽是个好华丽的,却最欣赏他这股子清白气,素朴而不小家子,简单而不局促。饭后收拾桌面,端出小凳来利落地把头发挽了,他就坐在井沿边上,懒洋洋浴着太阳洗涮碗筷,几个碗在盆中磕出清脆的细响。这一天也就无事。到了晚上依往常的习惯早早捧一本书上床去翻,许是今日忙里忙外疲乏,心情又宽松下来,这一下翻不到片刻便微微有些困意。朦胧中似乎想明日总不好再上门去找人家讨茶叶,这下再说泡来喝人家也不愿搭理你……后来撑着惺忪睡眼吹熄灯火,拉上被子翻身向里睡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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