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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镜月】执(上)

故事来自身边现实。可惜相爱的人免不了相互折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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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明月知道自己得了癌的瞬间,心情倒是出奇得平静。大抵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住院眼看一个礼拜,姚家那群子男子侄倒也殷勤,殷勤得未免有点过分了。

姚明月问医生,那我还有多长时间活?

医生先是小心地觑了觑她的脸色,然后斟酌着词句:“目前我们会根据您的检查状况进一步考虑治疗方案,看主要是化疗、放疗还是……”

“告诉我,”姚明月打断了他,“乐观点,我还有多久可以活?”

医生迟疑了一下,“……六个月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姚明月点点头。医生张了张嘴,反倒不知所措的样子,姚明月甚至有点想笑。她跟医生道谢,“我可以出院吗?”她拨了拨手腕上的珠子,“我还真不是很喜欢这里。”

当然最后在医生的委婉劝说下院是没出成。当天下午姚明月坐在床上,目光从床边围坐的几个侄子脸上扫过,说,也难为你们了,自己还有工作。
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她大堂哥的孩子搓搓手,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,说姑姑你就好好休息,我们都是一家人。

姚明月也笑笑,“这不,医生也不让出院,接下来还有的折腾吧。”她叹口气,“要我说,横竖半年左右,回家待着不在这受罪得啦。”

听她这么说,几个侄子面面相觑。“姑姑,”末了还是那个孩子大着胆子开口,说我……我们打电话给了表妹。

姚明月愣在那里。侄子忙继续说,“表妹已经动身了。就是昨晚航班没票,今天一大早的飞机,又有延误,不过这时候应该到了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然后表妹说,姑父、呃,不是,就是、罗先生,跟她一起的……”

姚明月一巴掌扫翻床头柜上的杯子。脆弱的陶瓷制品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,她气得要拿杯子砸人的,只是一失手反推了下去。已经摔碎的东西没办法捡起来重来,她指着几个呆若木鸡的侄子破口大骂叫他们滚,没有人动,她自己一掀被子倒下去蒙住了头。

怎么就不能清净点死呢。她浑浑噩噩地想,胸口一阵一阵疼起来,疼得她脑袋发懵。


无心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风尘仆仆。说实话姚明月第一眼看着她觉得陌生得很,全然没有半点对自己身上掉下来肉的熟悉。到底是大姑娘了。姚明月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点青春期的婴儿肥,现在长开了,巴掌大一张标准瓜子脸,丹凤眼柳叶眉,说是陌生又叫姚明月有一种活脱脱照见二十年前自己的感受,微妙得很。

“妈。”无心叫她,声音倒还软软的。

姚明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,就胡乱点头答应着,说椅子在那……你坐。

无心顺着她的视线看见墙边的椅子,但是没坐。她微微拧着好看的柳叶眉,脸上尽是欲言又止的神色,看得姚明月分外别扭,也分外尴尬。在姚明月想来,两个人要叙母女情也没什么好叙,她这个妈尽职尽责没当过几天,到现在光不见面就有四五年,难道还要抱头痛哭一场、表示舐犊情深的吗?

只是她没想到,无心定定瞧了她一会,眼圈居然真的红了。

“妈……”无心哽咽着说,“你怎么……怎么瘦了这么多……”

姚明月自己的手居然也有点抖了。她想说你不是废话么,哪个癌症病人不骨瘦如柴了;又或者该冷笑一声的,说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现在的鬼样子没法见人。但是无心这个丫头猛然间就跟条小狗似的扑了过来,怎么推都推不开,她把脑袋耷在姚明月肩头,姚明月肩头的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团。

无心居然说,妈,别再赶我走了。她就像走丢了许多年才又找回家的孩子一样,再也舍不得放开。

姚明月僵着身子待了一会,只好说,你先去坐。

于是无心开始像任何一个病床前尽孝的儿女一样忙前忙后起来。她给姚明月拿了纸巾,打回一瓶水,忽然发现没有水杯就又从背包里找出自己的保温杯。姚明月沉默地看着她忙这一切,一不小心肋骨的间隙里又疼起来,她“嘶”地吸了口冷气。

无心慌张地站了起来。“不用去。”姚明月喊住她,说,“没用。”

无心一下子怔在那里。

“医生开止疼药。”姚明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,“……我不想吃。”

她眼睁睁地看着无心眼眶里一点一点蓄满了泪水。“现在吃多了,”她干巴巴地说,“后面就不管用了。”其实我很怕疼。她想,然后一想到后面无论放疗还是化疗都要疼得死去活来,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
鬼使神差地,她问了一句,“……你爸呢。”

无心擦了擦眼泪,犹豫地说,“他也来了。”

姚明月点点头,“哦。”

“……他在外面。”忆无心小心地说,“他……他先去找医生了。”

姚明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。“找医生干嘛。”她冷笑着说,”关他什么事了?“

无心咬住了嘴唇,微微不知所措。“我让爸来的。”她徒劳地想要解释,声音却越来越小,“也不是……就是,就是……”

“他做什么,”姚明月说,“做什么假惺惺的,来看我最后一面吗?”

无心霎时噤声。姚明月按着自己肋骨间的地方,不一会儿脸色开始发白,额头冷汗涔涔。她”砰“一声往后一仰,砸进床里,视线茫然地向着雪白的天花板上汇聚,仿佛什么都历历在目,又仿佛稀里糊涂地什么也看不进去。无心吓一跳,见她状态不对险些又急哭出来,转身拔腿往外跑。姚明月自己疼得快哭了,可是哭又哭不出来,只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流进柔软的枕头里。她像条蠕动的爬虫一样艰难地拱起身子,按下床头的呼叫铃。


无心领着医生急急忙忙跑回来。初春薄凉,她跑得出了汗,一张小脸憋了通红,眼睛也哭得红通通。医生和护士赶到姚明月的床边,熟练地进行检查和操作,她在病房门口向里望着,忽然间不敢往里走。

一双手轻轻落在她肩头。她鼻头发酸,没有回头地问,“爸……真的、真的没有希望了吗……”

身后久久没有声音传来。只是她知道有一瞬间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用了一下力,像是急促的突如其来的,无法克制的痉挛。

无心小声地啜泣起来。这一刻她的心里很乱,她期待再见到姚明月期待了很久,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一次再见会不会真的就是最后一面。

“我不恨她、我不恨她啊……”她哭着断断续续地说,转过身扑进那个长久给她温暖和力量的怀抱里,“我想让她知道,我只想让她知道,我不恨她……我好想她……爸,我想我妈……”


姚明月悠悠醒转过来之后,看见了罗碧。

他就站在病床边上,无心不知道去了哪里。姚明月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,平平地问:“……无心呢?”

“去买饭。”罗碧说,“我让她吃点东西。”

姚明月呵地笑一声,“你这爹当得真好。”

今天罗碧没有跟她吵。这让姚明月觉得很可厌,也很没意思,暗地攒的一身劲也慢慢泄了。“姚进他们呢,”她问,“都跑哪去了。”

“叫他们回去了。”罗碧说,“就这么大地方,要那么多人吗。”

“人家乐意装孝子贤孙,”姚明月不耐烦,“要你管了。”她想了想又冷笑,“你巴不得看我孤魂野鬼似地扔在这,死了连个收骨灰的都没呢。”

罗碧皱起了眉头。“无心是你女儿。”他口气有点冲地说,“不管她妈记不记得,她还知道,她还记得。”

“你的功劳啊?”姚明月说,“你不给她找了个新妈吗,恭喜恭喜啊?”

罗碧眉头皱得像疙瘩一样,但没说话。姚明月心下一凉,突然觉得好没意思。

“你口口声声无心是我女儿,”姚明月慢慢向另一边侧过去,背对着他,“给她再找了个妈跟我说了吗?没错,反正分开这么些年了,各过各的,你的事我也不想管,接新人接就好了,高看自己啊,谁还撒泼打滚不给你娶吗……”

“……去年才办的。”过了一会她听到罗碧说,“拿了证,谁都没请。”

姚明月哈哈笑起来,“罗碧你心不诚啊!现在混得好了,有钱了,结个婚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!二婚丢你脸了?咱们当年……”

她猛地收了声。

罗碧快步绕到她面前,满眼错愕。

姚明月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碰碰自己的脸,摸到一手湿漉漉的水渍。

“你滚吧,站这儿看我笑话吗?”姚明月索性破罐子破摔,揉着眼又哭又笑起来,“滚蛋,老娘没笑话让你看……”她说你走你的阳关道,谁要你假惺惺跑过来,我活不了了,你就笑吧,搂着你的新人笑去,谁稀罕你临终关怀!

罗碧过来拉她的手,她反手甩开了。“你别碰!”她骂他,“你不是嫌老娘脏吗?就你干净!”

以前她跟罗碧吵得凶的时候互相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,罗碧骂她婊子她就回他软蛋窝囊废,两个人叉腰瞪眼的好像两只气急败坏的斗鸡。罗碧发起火来吓死人,姚明月有时候胆怯,有时候心虚,越到这时候她越装得什么都不在乎,扬言罗碧敢打她就抠瞎他的眼珠。

最重的一次罗碧给了她一耳光,打得她眼冒金星,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站直了,耳朵眼里嗡嗡地响。吵了这么多年,这么多次,谁也没想到这是罗碧第一次动手,姚明月一想到这点就气得浑身发抖。

罗碧一把捉住她的腕子。姚明月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,躺在床上咬着牙瞪他。

“想打人啊?”姚明月说,“你打啊。“她把脸一扬,”照这打!打死了不用拖着,现在死了正好!”

罗碧一下子僵住了。姚明月看他的反应,知道他还记着。

"现在不敢了?怕了?“她哈哈大笑起来,说你怂!“罗碧,你当年那一巴掌打得好狠呐。”她微微地笑,笑着笑着咬住了嘴唇,“咱们俩互相骂得多脏都别说了,谁也不输,你那一巴掌我真是……我好恨啊,这么多年我都……”

恨得忘也忘不掉。

罗碧久久不言。

“你走吧。”姚明月垂下了眼睛,“罗碧,你要好心办件好事,就走,别来了。”反正我也不想看见你的。她说,“看见你我脾气都不好。受够了。”

到此为止吧。她一根一根去掰罗碧的手指,闭着眼说,“到此为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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